在全国教育评估机构第四次协作会议上的讲话

二○○四年十一月二十七日

李延保

(中山大学，广东 广州 510275)

非常感谢这次会议提供给我这次交流的机会，刚才凤泰主任已经讲得非常全面，非常好。我主要谈几个观点。

1. 建立有中国特色的高等教育评估体系是社会进步的一个标志

作为高校领导，大家对高校评估众说纷纭。我个人认为，对高等学校的各类评估，应该有个开放的、开明的、宽容的心态，去推动建立一个严谨的、科学的、合理的评估体系。首先是要有个开放的、开明的、宽容的心态去推动它，然后，我们去逐步完善这个过程。当然，在座的所有评估机构，实际上就承担了这样的历史任务。刚才凤泰主任也讲了，各个国家都有评估，而且有的是很复杂的评估系统，发达国家其高等教育发展到现在这个水平，它还在抓评估，确实有它的道理。我认为出现各种各样对教育特别是对高等学校的评估是社会进步的一个标志，也是我们国家从计划经济过渡到市场经济的环境下，高等学校从原来的国家直接管理向依法自主办学转化这一过程中的产物。建立高等学校质量评估体系，一是建立政府对高等教育宏观调控系统的需要；二是建立全社会关注的高等教育质量监控系统的需要；三是建立高等学校在依法自主办学过程中自我约束的需要。就是说政府、社会、学校都需要。因为高校办学质量关系到培养人才的质量，关系到民族的未来、国家的未来。国家关注、社会关注、学生和家长都关注，实际上高校自己也关注学校在全国高等学校发展中的地位和竞争态势。所以说，建立有中国特色的高等教育评估体系是社会进步的一个标志。在很多问题上，我们不一定都去强调中国特色、强调要向国际先进水平的通用标准靠拢。但是，建立高等教育评估体系时既要参照国际高等教育评估的各种指标体系，同时又一定要把国际标准中国化。我们不能脱离中国的国情，不能脱离这样一个发展过程，我们要按照高等教育发展的规律，立足本国来寻求建立我们自己的一套评估体系，包括机构、类型、内涵等。对国外的评估体系研究的文章相当多，书也有很多。众所周知，国外评估高校最基本指标就是看学生的入学录取率及毕业时的一次就业率的薪酬标准，就可以判断这个学校的地位了。当然，这是最简单的方法，也是国外通常用的。但在中国光这一点既不容易做到，也还不够。目前评估体系更多的反映政府对学校办学条件、水平及质量的要求，评估的这些指标体系的作用是跟中国高等教育的发展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另一方面，我们也不能简单地套用国外的评估标准，例如有些评估机构，把清华、北大排的名次比国外排名榜排得还后，看了就觉得心里不舒服。 评价一所大学的地位还不仅仅是看有多少诺贝尔奖、有多少SCI文章，固然这是重要的标志，但也要看这所学校对国家发展所起的作用和对一个民族的进步所作的贡献。另外，本科教育是高等教育的基础，本科人才的数量和质量也是高校对社会的贡献率。中国的本科教育，特别是重点大学的本科教育是被世界各国的名牌大学所公认的。我们的博士生培养总体水平较差，因为我们的学术研究还缺乏一些学术前沿的大师级人物，缺乏国际前沿的重大学术课题，缺乏强大的社会经济、科技发展的基础。但硕士生的质量、重点大学的本科质量绝对不比国外差。杨振宁先生在清华大学教基础课，他感受到的清华的学生比美国名校的学生还要灵；在中山大学，一些从香港、国外回来的老师都觉得我们的学生充满一种灵气。国外名牌大学都很希望我们能推荐一些好的学生去读博士。各国教育界赞许我国本科教育质量的文章也有很多，如果说我们能够培养出这么多在国际上公认的优秀的本科生，而且在占世界人口五分之一的中国，连续25年的经济持续增长靠的正是我国大学自己培养的学生，总不能说中国最著名的大学只能排四五百名之后吧。所以在评估过程中，一方面要看到我们存在的差距，看到我们高等教育还在一个发展过程中，同时，也要贴近我们当前阶段的现实。通过评估来促进中国高等教育的发展，既要客观、符合评估规律，又要鼓劲而不是泄气，能够把中国经济奇迹般地发展起来，中国的高等教育功不可没。

现在的评估，有政府的，也有中介机构的各种类型评估，还有民间评估。高校民间排行榜也很多，社会对它们要有批判的态度，但也要有开放、宽容的心态。我们高校领导一方面对新闻界不会承认很看重那些民间评估，但几乎所有高校领导在内心也很在乎这些评估，为什么呢？因为这些社会的评估，它的客观作用是很大的，它引导社会的老百姓对学校的判断，也引导国外一些大学在跟中国高校进行交流时对学校的选择。排名榜，更多的是引导老百姓选择学校。所以每年不管是怎样的排名榜出来，马上就会引起社会关注。客观上对社会的群体有很大的影响力。另一方面，中国的经济发展以后，中国的高等教育也在国外受到重视。近年来，由教育部组织的中外大学校长会议，都是世界一些名校的校长到中国来参加研讨会议，而且一次和一次不一样，一开始国外高校还有种居高临下的心态，现在越来越显得是一种平等交流。中山大学为了培训中层干部，目的是要建立现代大学，就要建立现代大学的制度，建立现代大学的文化和现代大学的观念，所以我们组织了由中山大学和牛津大学共同举办的研究型大学高级管理人员培训班，我们以牛津大学、北京大学、中国科技大学、中山大学等4所学校为背景，研究三个问题：一是现代大学的制度及其历史和发展；二是现代大学的文化及其历史和发展；三是大学的核心竞争力与社会的互动关系。请来牛津大学三位专家，其中两位是副校长，一位是社会学系的主任。牛津大学有八百多年历史，是世界上最著名的大学，他们愿意到我们中国的大学里来为我们的中层干部进行培训，上午讲课，下午讨论，说明中国的高等教育的地位在国际上已慢慢地受人注目，引人关注。我到英国的兰卡斯特大学，发现他们也在关注中国大学的发展，他们是怎么来判断我们国内的高校的地位呢？就是看排名榜，也就是在网上查两样东西：一是看中国各类排名榜中这所高校所在的位置，因为他们对中国的高校不了解；二是看该所大学网页上英语资料信息提供的份量。近些年来，国内大学更名的很多，现在随便讲一个大学的名称，恐怕教育界内的人都搞不清楚了。当然这些都反映高校发展的历史。我们中国人都搞不清楚，国外跟你交往的时候它从哪里得到信息呢？他们起初只能从这些排名榜来看。所以现在几个民间机构对大学的排名，我们不能采取“封杀政策”。去年有个别全国政协委员提出要禁止这些单位公布民间排名。现在社会发展开放到这个程度，只要这个民间排名不是造谣，信息是采纳公开公布的，你可以去批判它，可以去评论它，但没法去制止它，它的影响力继续存在。如果它有违法行为，可以通过法律手段控告它，但不能通过政府的手段去制止社会对高校的排名。这是社会的需求，不仅是国内老百姓的需求，也是国际交往的需求，甚至也是我们高校领导本身的需求，这是社会进步的标志，不是该不该做的问题，而是怎么做、该怎么看待的问题。当然，每一家评估机构、中介机构应该本着法律的意识、科学严谨的态度把评估工作做好，能够从某个角度上给出高校发展力之间的区分度。同时，也要能够提供给公众知道你评估的根据是什么，你是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结论。更应该给公众批评权，在批评中让大家去认识它，最后再完善，最终被公众所认同。这是一个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应该有个宽容的心态去推动它不断完善。中介评估机构在这样的过程中起着重要的作用。当前评价机构是在政府的领导下，将来是在政府指导下，依法独立自主运作。由于是事业单位，不同于官方的机构。政府做这些事要慎重，但民间机构只要坚持科学的态度就能够有较大的自由度，慢慢地在批判声中可能会建立一个社会认可的、对高校某一方面的评价体系。国外的评估，它也有一个这样的过程。当前国内对高校的排名有几类：一类是比较注重规模，本科生规模很大的学校就排到前面了；一类是注重社会的反应，中国青年报的评估注重核心竞争力。从不同的角度，只要它提出自己的依据，只要数据是客观的，怎么来判断就是它们作为研究机构自己的权利，认不认可，社会舆论可以批判它，但不能是用行政手段去扼杀它。包括对80个一级学科评估，有些人认为权威性最高、影响力最大，它也有不合理的地方，有的学科很小，同一学科总量相差也很大。图书馆学和数学就不是一个量级。不同的一级学科的影响力，对整个学校的影响力，以及在国内相关学科的竞争性差异是很大的。任何一种评估都有它的局限性，所以我们要宽容、要允许评估体系的不断完善，因为在现在的阶段，有社会的需要，也有老百姓的需要、学校的需要、国际交往的需要。允许各类对高等学校教育的评价，同时也让这些评价接受社会舆论的评价、批评，帮助它们不断完善。其中，中介机构起到一个核心作用，因为它们可以获得更多的比较客观的数据、信息，也有专门的人力来研究各种评价体系，如果说我们能够逐步建立不同层面、角度的评估体系，对引导社会对高校的正确判断，引导高校建立自我约束机制，可能会起到促进作用，当前中国不是多了，而是还没有更多具有社会公信度的评价体系。

2.找准定位，做好本科教学工作水平评估工作

本科教学工作水平评估原来有三套方案：对重点大学是优秀评估，一般院校是随机评估，对新建院校是合格评估。我对这种思路持赞成态度。这种思路立足于建设，整个评建过程是在建设当中，学校的心态是非常平和的，对新建院校，重点在它的办学条件以及教学的制度规范上。对重点大学的优秀评估就是通过与不通过，重点是放在办学特色和传统上。当年我在东南大学接受评估时就希望专家组能够提出更多的更加中肯的意见，通过这样评估能把学校办学的思路进一步理清。本科教学工作水平评估立足于建设，在一段时期内把大家的注意力放在怎样加强本科教学，能促进改善办学条件，最后得益的是学生，本科教学评优受益面最大的是学生。学校通过评估会建立一套质量监控系统和保障系统，但是任何一种评价体系它都有利有弊，教育部现在把它改成一套，也有它的道理，因为任何学校在不同层面上都可以作为优秀学校，重点大学有重点大学的优秀，一般院校有一般院校的优秀。例如美国加州有九所研究型大学，二十三所一般本科院校，其它还有大量的社区院校。加州政府现在还要建立一所研究型大学，这第十所不是在二十三所中拔一所，而是另外组建，我们跟加州研究型的大学校长座谈也好，跟二十三所本科院校中的校长座谈也好，他们的心态都很平和，都在各自的定位上力图办成一流。但我们现在许多学校都在追求扩张或升格，我在参加全国政协会的时候，也想搞个建议让学校升级刹车的提案，从现在起所有的学校都不让升级，后来想想不对，因为整个中国的高等教育现在还没有发展到一个完备的地位，我们本科院校的数量从比例上来讲还是不够的，高水平的学校还是少，还在发展中，每一所学校也都还有一个发展和重新定位的探索时期，但每一所学校在定位明确以后，不论是办研究型大学或者是办教学研究型大学、教学型大学，都应该努力在自己的层面上去办成一流的、最好的。我想教育部大概就是看到这一点，现在变成一套方案对所有的学校进行评估，同时有优秀、良好、合格和不合格之分。但是，也带来一些问题，大家都想争取得优秀，良好都不满意，重点大学有压力，它觉得同一地区一般院校都优秀了，而我们不是优秀的话，面子将来没法搁，对学校老师、同学无法交待。对一般院校来讲，则拼了命也想通过评优把社会品牌拉上去。一旦有这种浮躁心理的话，形式主义的、公关等等非建设性的手段就全上来了。现在看来是要研究怎么完善它。我认为关键是要找准评估的定位。本科教学工作水平评估指标是国家对当前本科教育的一个基本标准，就是“国标”。所有的学校它的本科教学基本要求就应当达到这一个国家标准。以达到国家的标准作为评估基本定位的话，合格与不合格，通过与不通过就是最基本的。每一所学校应当争取通过，通过就是很光彩的，因为你已经达到了国家的标准了。再高一层次就是办学特色。对评优秀和良好就有两种不同定位思考，一种定位就是把它看成是水平的品牌，优秀代表国家本科教育最好的品牌，它所要求的人才培养的质量水平也是最好的。另一种定位是把评优看成是体现在对本科教育工作的重视上，体现在领导对本科教育教学工作的高度关注和工作实效上。评优要作为中国高等学校优秀品牌的话，一般院校就没法达到，不是靠工作努力能达到的；如果作为对工作的奖励、激励的话，那对大家都是一样，重点大学未必都能那样认真重视本科教学，而有些学校，它即使不是重点大学，但它在本科教学方面非常的努力，也可以把抓教学工作优秀的品牌给它。现在本科评估遇到的难题，就是在一套方案下面，大家都只是把目标盯在优秀上面，那么这个评估肯定就会走样了。如果我们只是把它定位在通过不通过，以达到国家标准作为一个基准，而优秀只是作为对工作的激励、奖励，就像评优秀教学成果奖一样，重点大学不一定统统都是优秀。所以，我认为在这方面教育部还是要考虑，怎样让大家的心态平和下来，把注意力放在建设方面。

3.对各类评估要分类集成

我对本科评优是推崇的，因为它是通过一批大学的校长、教务处长、专家花近一个星期的时间对这个学校进行全面的、全方位的考察，样本量很大，时间较长，不仅对被考评学校是一个全面考察，对专家也是一个学习的机会，想弄虚作假都难，专家组一眼就能看出来。哪些是个别现象，哪些是带倾向性的，最后专家们提出意见和建议时也会比较准确。但是，现在其它有些评估就评一天、半天的，劳民伤财。准备花了很大劲，然后专家去听一下，包括现在的教学成果奖鉴定，绝大多数是走过场，我想有些评估只要抓它的核心指标，一种是把它集成到总体评估里去，还有一种可以利用网络，利用一些自然信息公开后让社会去考察。我认为专业评估也好，课程评估也好，要更多地强化学校自己的责任，其实关键就看三样：第一是看授课教师是些什么人，是教授、名师、专家，还是一些其他人，看这个就知道是不是给学生最好的老师；二是课程主要是看教材，这个教材更新的程度怎么样，是不是国内的著名教材，是不是引进国外最新的教材，譬如计算机方面的教材，一看也就知道教学的水平怎么样；三是看实验、实习的内涵，究竟实验里面创造性、综合性有多少？其实把这三方面一看，这个专业，这门课程的情况就很清楚了。专家考察也就看这几方面。现在更多的是学校的管理部门在运作。如果有好的老师、好的教材、好的实验保障，基本上这个专业，这门课程的质量就能保证。如果课程的授课老师在不断变化，你就检查它三年之内上这门课程的老师就行了。所以，我觉得有些评估搞得太频繁，学校就吃不消，学校的行政部门、老师都吃不消，其实这方面的评估完全可以放给学校。因为本科教学评估对一般院校除主要是看硬条件外，主要还是看它的质量监控系统和质量保障系统，对重点大学主要看它的办学特色，如果有好的质量监控系统和质量保障系统的话，对每一门课程，我们就只要看它的水平，它的内涵质量不需要再兴师动众重复评估。现在的单项评估确实多，什么事情都是会物极必反的。

我今天讲的三个观点：一是评估非常重要，也是社会进步的标志，而且还要不断完善；二是本科教学工作水平评估是重中之重，我们一定要把它做好；三是评估还要实事求是，不是什么东西靠评估都是能做好的，评估如果评成形式主义的话，反而会倒了教师的胃口，倒了学校的胃口，最后好的东西也会被否定了。

（本文根据录音整理，经李延保教授审定。全国教育评估机构第四次协作会议由广东省教育厅主办，广州大学协办。)